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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生活


曲散仨终聚,百年不孤单 作者:陈士同

[ 信息发布:翟雅清 | 发布时间:2016-06-21 | 浏览:138次 ]

105岁的杨绛先生走了,这颗在中国文坛闪烁最久的明星之一,中国女性的典范于2016年5月25日永远地休息了。尽管这个世界有老人太多的牵挂与不舍,但相较于到另一个世界与“自己一生最伟大的杰作——女儿钱瑗”,及“蔚然深秀”的丈夫钱钟书团聚给她带去的快乐,俗世生活的所有就如同蜘蛛网一般。105根弦组成的锦瑟给这个世界弹奏太多大象稀音,在最激越处戛然而止,清脆中余音绕梁,在给后死者带来无尽艺术享受的同时,似涓涓山泉的舒缓给人们留下太多的畅往与追思。

“女子无才便是德”,辛亥革命年出生的杨先生是典型的旧社会女子,但官宦之家的背景和书香浸染的成长环境,让她成为“出旧俗而未染”的巾帼范本。从文学界乃至官方给出的评价看,她是文学家、翻译家和著名的外国文学研究家。而梳理老人在文学世界精耕细作留下的精神产品,她留给后人的有为世人熟知的《洗澡》《干校六记》《我们仨》,译作以《堂吉诃德》为代表,后期有《走在人生边上》《洗澡之后》《容安馆札记》等。虽称不上著作等身,但通过这些不同时期的作品,借助浅近而温婉的文字我们可以感受到“身处喧嚣躁动时代一个温润的慰藉,一个性情如兰,守静功力了得”的睿智、贤淑、善良的女性形象。

世界之大,浩淼无垠,但从形式上进行切割,不外乎就是三个部分:物质世界、精神世界和文化世界。从书香大家走出来的杨先生在物质世界中徒步时,没有因为自己尚属名门的出生而表现出倨傲,在时代大潮的冲击中也几经磨难。但面对特定历史节点带来的苦难,她非但没有被击倒,反而表现出蒲苇般坚韧,凭借勤劳和干练与钱先生相依相偎,共克时艰。就像钱母所说的“她是笔杆摇得,锅铲握得,在家什么粗活都干,真的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入水能游,出水能跳”。在学问上,钱先生称得上是学界泰斗,但在生活方面表现出的却是超级的低能。杨先生走进钱先生的生活,伉俪情缘佳话的书写在文人圈常被人津津乐道。在钱先生的世界,正是因杨先生的出现才出现了亮色,潜藏体内的睿智才被激发出来。因为有了杨先生,钱先生除了感受到做学问的乐趣,更享受到人生最珍贵的东西。“我见到她之前,从未想过要结婚。”当我们读到钱先生的这句话时,更能够理解杨先生在钱先生生命中的位置与分量。展读两个人相伴相携一路走来的书卷可以看出,杨先生在钱先生的生命中扮演着妻子、情人和朋友的三重角色。这也许就是物质世界中两性关系爱的原则的真正意义的诠释。

105岁,作为世纪老人,杨先生一生都没有以置身事外的冷眼旁观者的角色看这个世界,而是以独特的视角,借助独有的媒介表达着对世态人情的关注。在先生身上传统知识分子“独立的精神、自由的思想、批判的意识”的品质得到很好的彰显。生在尘世,但不为尘世俗务缠身,在自己围筑的精神家园中以淡淡的馨香感染着她谋面或没有谋面的人。也许是相濡以沫的影响,老人始终与政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虽没有像钱先生那样断然拒绝“国母江青”“三顾钱舍”邀请赴国宴,但因为有了“脱裤子,割尾巴”的切肤之痛的经历,让她时刻以一种警醒和冷静看待政治。尽管有关于下放干校进行劳动改造的离别之情和政治运动对人性和生命戕害的描写,但作为老派知识分子在处理敏感问题时,文字含蓄而节制。即使在字里行间有难以言表的亲情和忧伤,但读起来不是苦涩和悲哀,而是一缕淡淡的稍显苍凉的冷玫瑰的芬芳。也许是经历太多,除了关注社会世态,老人更多把视野投放到对人本身的关照。“生命的意义,不会因为身体的生灭而有所改变,安定于无常世事之上的是温暖和亲情。”看似直白,但文字背后却是一位智者对人生的参悟,对苍生的谆谆劝诫。从此间我们不难看出先生对“现世生活中神与鬼问题的关注”。作为生命的个体,人的灵魂、个性、本性,灵与肉的斗争和统一,命与天命的背离,有时候可能无法用既定东西进行解释,但人生除了需要不断的行走,更要不断地思考。也许只有这样,才会多几分明白和通透。“我只是一滴清水,不是肥皂泡,不能吹泡泡。”“我得洗净这一百年沾染的污秽回家。我没有‘登泰山而小天下’之感,只在自己的小天地里过平静的生活。”“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简朴的生活,高贵的灵魂是人生最高的境界。”

当然,占据老人生活一部分时间和精力的事情就是对年轻人成长的关注。“少年时贪玩,青年时迷恋爱情,壮年时汲汲于成名成家,暮年时自安于自欺欺人。人寿几何,顽铁能炼成的精金,能有多少?但不同程度的锻炼,必有不同程度的成绩。”读着这样的文字,我们不难理解先生读活着的人寄予的殷殷期盼。一个人的成长环境不同,成才的路径也不一样。但就生命个体的成长和内丹的养成而言,杨先生认为最本初、最纯粹、最持久的还是读书。不错,因为时代发展的节奏太快,物质也变得极丰富。被物质包裹的人们因为眼花缭乱而无法从中抽身。速度与激情的追逐,在自己既定的生命历程中走得太快,结果变得漂浮。曾经有人说“多谈些问题,少讲些主义”,但杨先生则告诉人们“想得太多而读书太少,就会问题多多”。“一个星期不读书,一个星期都白活”,正是因为切身感受到读书对一个人成长的价值和意义,学生在鼓励人们读书的同时,还捐出稿费和版费所得,在母校清华大学成立了“好读书”奖学金,以帮助那些想读书而读不起书的寒门学子。书籍是文明经络的记录,是人类文化发展的承载,读书的过程是两个灵魂的对话,形体的隐去,精神的滋养,在润物细无声在才不会因为缺钙而无法直立行走,才能拨开眼前的浮云,辨清回家的路。杨先生身体力行,即使到了期颐之年还展卷,还笔耕不辍。也正是在书的世界中,才能真正体会到“灵性良心人人都有。经常凭灵性良心来克制自己就是修养......名声,活着也许对自己有用,死后只能被人利用”饱含的深意。

在成长过程中,一个人经过不同程度的锻炼,就获得不同程度的修养,不同程度的效益。但行走在纷繁复杂的社会,每一个人不可能只会有单纯的快乐相伴,快乐总是夹杂着烦恼和忧虑。在世纪风雨的洗礼中一路走来的杨先生,她以“最才的女,最贤的妻”的角色,在自己的人生舞台上演绎了精彩。也许是犯了老人自己“我生在边缘的边缘,我无法确知自己还能往前走多远,寿命不由自主的,但我清楚,我快要‘回家’了”的谶语,今天,老人走了,实现了自己人生的完满,但“死者如生,生者无愧”。最后,谨记“我们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认可,到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