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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故事——李镇西老师

[ 信息发布:邵玲玲 | 发布时间:2016-05-17 | 浏览:127次 ]

这两个故事,同样发生在民国,同样发生在中学。

第一个故事是流沙河先生给我说的他高中时代的一段亲历——

一次我和沙河先生聊天,说到学校的学风。他说:“我们是那时候,学校风气非常好。我读高中时,每次考试学生都交叉坐,就是你的座位四面都是其他年级的学生。没有监考老师,不用监考。只有教室门口有一个工友负责收试卷。”

我很吃惊,想到现在的所谓“诚信考试”,其实民国时期就有了。我问:“没人作弊吗?”他说:“没有人作弊。我在高中阶段只经历了这么一件事。一位郫县的姓杨的同学,成绩好得不得了。那次化学考试,当时是出五道题,选做四道,每道题25分。这个同学成绩非常好,很快便做完了四道。看到还有时间,便把第五道题也做了。做完后提前交卷就走出了教室,刚走出最多10步,但已经走出教室门了,突然想到第五道题有一个错误,就是这道题是要求计算容积的,因此单位应该是立方,可他粗心写成平方了。但他想起来了,便回教室把试卷翻开将2,改成了3。就这个举动,被认为是作弊。一部分学生去找校长,一部分学生帮他捆铺盖卷。当天便开除了。”

我说:“这时如果放到现在,肯定很多人来帮着求情。”

他说:“那时谁敢求情?还有一位县长的儿子,经常欺负同学被老师批评体罚,不敢回家告诉父亲。因为如果父亲知道了,这学生还要挨一顿打。”

第二个故事其实早已流传很广,不过我愿意在这里再说一遍——

1941年,重庆南开中学举行毕业考试。面对物理试卷,学生谢邦敏一筹莫展,虽然他极富文学才华,但数理化成绩一直很糟糕,最后他不得不叫白卷,可是他又心有不甘,便在试卷后面赋词一首,调寄《鹧鸪天》:“晓号悠扬枕上闻,余魂迷入考场门。平时放荡几折齿,几度迷茫欲断魂。题未算,意已昏,下周再把电、磁温。今朝纵是交白卷,柳耆原非理组人。”

这事放在今天,除了给零分还有什么结果呢?何况当时判卷的物理老师是魏荣爵,其教学水平之高、教学态度之严谨都是有口皆碑,决不是不负责任胡乱评分的人。但是,魏荣爵却也赋诗一首:“卷虽白卷,词却好词。人各有志,给分六十。”使这位偏科的学子得以顺利毕业,并考入西南联大法律专业,后来登上了北大讲坛,1949年后曾是北京第一刑庭庭长。

这两个故事该如何评价呢?

第一个故事不可谓不“严”——岂止是“严”?简直就到了“苛政猛于虎”的程度!为什么就不“宽容”一点呢?教育的“人性”哪去了?是“以人(学生)为本”还是“以事(考试)为本”?难道不怕中国失去一位未来的科学家吗?当然,这事放到今天,更多的校长和老师会想,万一孩子想不通跳楼怎么办?

第二个故事不可谓不“松”——岂止是“松”?简直到了“用人情代替规则”的地步!为什么要视制度为儿戏?教育公平何在?如果都这样宽容,学校还没有起码的规矩?如果社会也如此,那不乱套吗?对这个孩子放一马,那其他学生——用今天很流行的一个词——“情何以堪”?

从另一方面看,两个故事都有道理的。前者虽然开除了一个孩子,中国少了一个可能的科学家,但严肃了考纪,端正了校风,为更多未来的人才提供了良好的公平的学校环境。后者虽然“便宜”(实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其实,是阅卷先生单为这学生作弊)了一个孩子,但却为他的未来开启了一个无限广阔的空间,或者说展示了无限多的可能性。

有人也许会问:为什么的第一个孩子不这样宽容呢?难道他就不配有“无限广阔的空间”吗?

请注意,第一个孩子处于公开状态——考场所有学生都看见了;而第二个孩子处于私密状态——只有他和阅卷先生知道。放纵第一个孩子,无疑会损害规则(纪律)的尊严,并动摇学校的教学秩序,后果不堪设想,因此以一个学生的前途换取制度的权威以及所有学生的公平,虽然有些残酷,值!而宽容第二个孩子,在当时没有其他人知道,并不会产生什么消极的连锁反应,更不会造成什么“恶劣的社会影响”,相反会挽救一个孩子的未来,该!

什么时候该坚持制度——所谓“法不容情”,什么时候可网开一面——所谓“法要容情”,这简单的问题却蕴含着教育的全部秘密,把这个分寸把握好了,就懂得了教育。有老师会问:“究竟怎么把握这个分寸呢?”别问我。永远没有统一的答案,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因事而异。


不然,我们为什么爱说“教育是心灵的艺术”呢?